杜甫：哀王孙 赏析

《哀王孙》
作者：杜甫
长安城头头白乌，夜飞延秋门上呼。
又向人家啄大屋，屋底达官走避胡。
金鞭断折九马死，骨肉不待同驰驱。
腰下宝青珊瑚，可怜王孙泣路隅。
问之不肯道姓名，但道困苦乞为奴。
已经百日窜荆棘，身上无有完肌肤。
高帝子孙尽隆准，龙种自与常人殊。
豺狼在邑龙在野，王孙善保千金躯。
不敢长语临交衢，且为王孙立斯须。
昨夜东风吹血腥，东来橐驼满旧都。
朔方健儿好身手，昔何勇锐今何愚。
窃闻天子已传位，圣德北服南单于。
花门剺面请雪耻，慎勿出口他人狙。
哀哉王孙慎勿疏，五陵佳气无时无。

【注解】：

1. 延秋门：这是唐宫苑的西门，从此门出，可经由便桥渡过渭水，再沿咸阳大道前往马嵬。

2. 九马两句：描述了玄宗皇帝快马加鞭，急欲出奔的情景，似乎在丢下李家的骨肉不顾。

3. 豺狼在邑：此指安禄山在洛阳自立为帝。

4. 龙在野：此指玄宗出逃至蜀地。

5. 朔方两句：描述了哥舒翰守卫的潼关，其率领的河陇、朔方军二十万人被安禄山大败的情景。

6. 圣德句：后汉光武帝时期，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，南单于（南匈奴王）曾遣使称臣。在此，指肃宗即位后，回纥曾遣使结好，表示愿意助唐平定叛乱。

7. 花门：花门山堡位于居延海（现今甘肃）北三百里处，是回纥骑兵的驻地，因此也用来借指回纥。

8. 颏面：即“梨面”，古时匈奴有割面流血以示忠诚和悲痛的习俗。

9. 慎勿句：钱谦益所言，暗示当时有降贼之臣可能作为敌人的耳目，搜寻皇族成员以献上。因此，此处有告诫之意，提醒要小心隐藏，不要像猕猴一样被暗中侦视。

10. 五陵：长安有汉五陵，包括高帝的长陵、惠帝的安陵、景帝的阳陵、武帝的茂陵以及昭帝的平陵。而玄宗以前的唐室也有五陵，包括高祖的献陵、太宗的昭陵、高宗的乾陵、中宗的定陵以及睿宗的桥陵。施鸿保在《读杜诗说》中解释此五陵并非借喻汉朝，而是就唐五陵而言。

11. 佳气：指的是陵墓间郁郁葱葱之气，是旧时堪舆家对风水的说法。

12. 无时无刻：表示随时都充满着中兴的希望。

【评析】：

唐玄宗天宝十五年（756年）六月九日，潼关失守，十三日玄宗逃往蜀地，仅携带贵妃及几位姊妹，其余妃嫔、皇孙、公主等未能及时逃走。七月，安禄山部将孙孝哲攻陷长安，先后屠杀霍长公主以下百余人。诗中所述王孙，应是乱中之幸存者。诗歌先追溯安史之乱前的预兆，接着描绘明皇仓促出奔、王孙流离之苦，最后密告王孙内外形势，叮咛其自珍重，等待河山复原。全诗写景抒情，均为诗人亲历亲感，因此情感真挚、意切动人。叙事明快利落，语气真实亲切。在表达同情、对话、议论和希望之处，皆见其神韵、情感、真实和迫切。杜诗被誉为“诗史”，正是在于此种表现手法和内容之真实深刻。